白话文与成语
隻要我們看過以上的‘歧義句’ ﹐我們就可以明白到漢字在句子中扮演著‘象化概念’ 的角色﹐其中的語意信息取決於句子的分隔和上文下理中的文字﹐而‘白話文’ 的作用就是以更多的漢字把其中的語意抽取出來﹐並同時說明古文漢字間的語意關系。以下的例子指示出﹐隻要把古文轉換成白話文和加上一定的標點符號﹐古文中的歧義現象就可以完全消失了﹐ 如下﹕

這就是白話文有必要產生的原因﹐白話文把古文中未盡的語意以白話文字表記出來。再者﹐繼承了先秦以后﹐詞組多由復詞產生的方式﹐在白話文中出現了大量使用雙漢字來‘提煉’語意的方式﹐把語意表達得更加完整和准確﹐這一點有效的利用了漢字中的‘象化信息’﹐ 對語意作進一步的提煉﹐例如由‘檢’ 字與其它漢字所聯合而成的詞組(如下)﹐就有‘檢’ 字本身的語意﹐組合之后的語意就顯得更加精確﹐這種功能不僅滿足到現代新詞層出不窮的需要﹐而且在不需要再造新漢字的情況下﹐把新概念完全指示清楚了。
檢察﹑檢查﹑檢點﹑檢舉﹑檢錄﹑檢修﹑檢驗﹑檢閱﹑檢討
由以上兩個有關漢字在白話文句子與詞組中的使用方式可知﹐古文側重於漢字的‘象化概念’ 性﹐也就是說漢字的語意在句子中較有彈性﹐語意的決定因素在於句子中的位置﹐包括通過上文下理和左右的漢字來決定語意和詞性。但是在白話文方面﹐漢字往往以兩個或多個的方式組成詞組來取替古文中單個漢字所指示的語意﹐從而達到語意精確性和大大降低語意的歧義性﹐這些復合的漢字詞組就是以語意互為提煉的方式﹐把最細微單一的概念指示出來。正如以上的‘檢’字組詞的例子﹐還有在‘安’ 字后加上‘全’ ﹐而提煉出‘安全’ 的語意﹐又或者把原有的古文漢字以另一個白話文詞組來取代﹐例如‘安’ 讓位給語意更明確的‘怎樣’ ﹐‘好不’ 讓位給‘真是很’ 等﹐最后﹐再以額外的漢字作‘連接詞(介詞)’ ﹐令到上下語意緊扣和連貫﹐例如加入‘所以’。這樣﹐同一句古文的句子在白話文的代換下﹐漢字的數量增加了﹐但語意不變﹐而且更精確。對古文與白話文中漢字的使用方式﹐可總結成為下表﹕
古文‘漢字’ | 白話文‘漢字’ | |
---|---|---|
同語意下使用的漢字數量 | 低 | 高 |
‘象化性’=每個漢字所攜帶的語意 | 高 | 低 |
符素性 | 低 | 高 |
這就是說明﹐白話文中的‘漢字’ 在句子中扮演著更接近符號的角色﹐句子的整體語意在白話文中被分解為最小語意的單位﹐然后把這些分解的語素由漢字來指示﹐這樣的方式就令到漢字所分擔到的語意減到最小﹐同時令漢字更有‘組合性’ ﹐如同符號一樣。另外﹐漢字的單字單音節特性也令到漢字不僅在語意上具有‘符素性’ ﹐也就是‘符號性’ ﹐而且在讀音和表記書寫上也完全具有‘符號’ 的獨立單一性。這種漢字的‘符素性’令到漢語具有世界語言中第一流的造詞能力。自近代以來推出的科技新產品和新理論日新月異﹐這種詞語的創造力可以讓漢語把泊來的新詞﹐以語意轉換的方式翻譯過來﹐同時也不會對翻譯后的漢字新詞在讀音上造成任何的困難﹐仍然保留著作詞語概念應有的簡短讀音。這樣漢字的使用者就能夠按照原有漢字的使用習慣和思維模式﹐理解新詞所指示的新概念。為了能說明‘白話文’ 漢字的這種‘符素性’ ﹐我們可以從下面的英漢語翻釋例子中說明一下﹕
achromatopsia: 其中有拉丁語字根‘achromata’ 表示‘沒有顏色’ ﹐另一個‘opsis’ 表示視覺﹐所以意譯就是‘色盲’ ﹐從漢語譯語中完全反映了拉丁字根中的語意。
photosynthesis : 其中有希臘語字根‘photo’ ﹐表示‘光’ ﹐另一個‘synthesis’ 表示‘合成﹑收集’ ﹐最后意譯為‘光合作用’ ﹐從中也反映到字根中的語意。但在印度尼西亞文中﹐隻能音譯為‘fotosintesis’ 了﹐因此以印度尼西亞語思維就不能理解到‘光’ 與‘合成’ 的意思﹐隻能通過記憶來學習這個概念。
dinosaur: 中有拉丁語字根‘dino’ 表示‘可怕’ ﹐后面有‘saur’ 表示‘蜥蜴’﹐漢語意釋合而為一﹐就是‘恐龍’ ﹐印度尼西亞文隻能通過音譯為‘dinosaurian’ ﹐這說明印度尼西亞語思維或者不懂拉丁語字根的英語使用者從他們的詞語中了解到的信息﹐要比從漢語中所獲得的要少﹐這就是信息掉失現象。
漢語的‘符素性’ 令到信息成份完全保留下來。於是﹐大腦以這些概念作為元素來思考時﹐就會比以音譯方式來學習概念的大腦﹐表現出更高的思維能力。英語﹑希臘語和拉丁語都是同類型語言﹐所以英語可以借用后兩者的‘音-意素’﹐但是漢語先天已具備了這種條件﹐所以可以在不假外求的情況下﹐直接走進科技的新時代。
這樣﹐在學習新科技和新概念的要求下﹐古文隻好把書寫文體的地位讓給白話文。古文是否就這樣完全從白話文中消聲匿跡了呢﹖不是﹐古文隻是沒有以整個句子的形式在白話文中出現﹐但卻收縮成為了一種‘詞組’ 的形式﹐這就是我們稱之為‘成語’ 的詞組﹐而這種詞組多數以四個漢字的方式出現﹐所以又俗稱之為‘四字詞’ 。我們可能又問﹐為什麼這往往是‘四字’ 而非更少的字數例如是三字﹐或者多一點字數五字六字呢﹖其實這種‘成語’ 可以算是一句古文的濃縮體﹐甚至是兩句古文的結合﹐由上面的總結圖可見﹐‘成語’ 不僅繼承了古文散句﹐而且還有‘對仗句’ ﹐對仗句這樣重要的句式在‘象化思維’ 的語文中是不會輕易消失的。因此﹐成語要帶有對仗性就必須含有雙數的漢字數量﹐它也就不能是單數量的三或五了。再者﹐作為六個字詞語﹐字數又實在太多﹐字數太多就不能成為詞語﹐而反客為主的成為句子了﹐這樣白話文就會變成了半白半古的文體。漢字作為‘象化概念’ ﹐在先天上已帶有豐富的語意內容﹐一個漢字就已經具備了形容﹑數量﹑動詞和名詞等詞性功能﹐而且單字單音節﹐四字成語的四個音節就更有利於記憶﹐發揮出漢語的‘扛杆作用’ 。所以﹐四個漢字是最佳的選擇﹐而且駢文中的‘四六式’已經為‘四字成語’提供了大量的語文基礎。就以‘四字成語’ 而論﹐可以把它一分為二成為一對‘對仗句’ ﹐按其中的詞性分類﹐可以是﹕
- 名形﹐名形
車水馬龍﹑今是昨非… - 名動﹐名動
土崩瓦解﹑眾叛親離… - 名﹐名
草菅人命﹑雞口牛后﹑酒池肉林﹑落花流水﹑瓜田李下… - 形名﹐形名
杯水車薪… - 量名﹐量名
一本萬利﹑一石兩鳥﹑一箭兩鵰﹑九牛一毛… - 動名﹐動名
破釜沉舟﹑龍飛鳳舞﹑結草銜環﹑解衣推食﹑看菜吃飯… - 副動﹐副動
倒行逆施… - 語意相對
居安思危﹑今是昨非﹑弄巧反拙…
在以上的對仗類別中﹐‘動名﹐動名’ 的方式是最普遍﹐因為一個動詞(謂語)與名詞(賓語) 就可以組成一個基本的句子﹐在‘四字成語’ 中就可以組成兩個連貫的句子﹐如果句子中包括有‘謂語’ 與‘賓語’ 形式的話﹐句子的語意就比較容易表達。所以﹐這種形式的‘四字成語’ 在對仗成語中佔有較大的比例。其實在‘四字成語’ 中﹐隻有四個漢字串聯組合而成﹐如果其中有‘動名﹐動名’ 的詞性組合﹐我們就很容易分辨出成語中包容到兩層的語意﹐按照漢語的固定語法﹐為一前一后﹐基本上指示出兩個句子發生的時間順序﹐這種‘四字成語’ 較容易理解﹐但如果四字成語中沒有‘動名﹐動名’ 的成份﹐又如何去理解對仗式的‘四字成語’ 呢﹖理解的方法還是‘象化思維’ 的操作模式﹐筆者在稍后再作分析﹐現在看一下‘四字成語’ 的詞性。
四字成語來源於古文文體和部份的‘四六駢文’ ﹐也完全繼承了以上兩者的特點﹐在古文文體與駢文完全被白話文取代的現代語文中﹐還存在著重要的語文地位﹐而且一篇好的白話文往往不能沒有成語的出現﹐四字成語在白話文中如能被正確的引用﹐不僅可增加到說理功能﹐而且也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文章的藝術價值。因此﹐白話文就不能沒有四字成語 。准確來說﹐四字成語符合到‘象化思維’ 的思維模式 ﹐而隻有‘象化思維’ 的思維操作才能夠正確有效地解讀‘四字成語’ 。成語的優點體現在於字數小﹐而且有語量大的特點。從四字成語的表面來看﹐它隻是一個由四個漢字和四個音節組成的詞組﹐但是以‘象化思維’ 的解讀角度﹐它卻能夠起到‘以小見大’ 和‘四兩撥千斤’的‘摃杆作用’ ﹐這個‘扛杆作用’ 具有兩個層面的意思﹐第一是在文章中的語意層面﹐另外是在大腦記憶的層面﹐至於后者有關在大腦記憶層面的作用﹐筆者將留待以專章論述。現在﹐讓我們一起看一下在文章中四字成語所能提供的語文作用。
四字成語作為詞語的一種﹐它在文章句子中與其它漢語詞語一樣﹐可以通過添加不同的連接詞﹐還有根據所處句子中的不同位置來改變詞性。例如﹐成語‘一本萬利’ 可以是修飾名詞(主語或賓語) 的形容詞﹕
一本萬利的生意。
這生意真是‘一本萬利’。
也可以成為修飾動詞(謂語) 的‘副詞’ ﹕
這門生意能一本萬利的干下去嗎﹖
可見﹐四字成語完全具有了其它漢語詞的特性﹐它在句子文章中的語法功能與其它詞語一樣。但是﹐成語在語意的濃縮度方面﹐卻能如‘扛杆作用’ 一樣以四個漢字指示出更深刻豐富的語意概念﹐也就是說在句子文章出現的成語隻佔有小量的空間(如下)﹐隻要運用類比操作后﹐利用四個漢字的空間﹐就可以把更深遠復雜的信息注入到句子文章中去。

以下就讓我們來選用‘對仗’式的四字成語﹐了解一下‘象化思維’ 是如何解讀成語的吧。解讀成語的關鍵就是在成語中搜尋對仗類比的關系﹐如果沒有的話﹐那個成語隻是一句古文的散句﹐如‘暗渡陳倉’ ﹑‘才高八斗’ ﹑‘敗軍之將’ ﹑‘班門弄斧’ 等﹐遇到這種形式的成語﹐隻要按古文來理解語意就可以(如下)﹐有必要再以類比思維﹐把所知的歷史故事或歷史文章與這個成語作類比﹐然后把類比的結果作為成語的‘替身’ 來理解﹐以下再以‘暗渡陳倉’ 為例。


- 因果關系 ﹕
先以 ‘一本萬利’為例解釋一下‘因果關系’﹐‘象化思維’ 從成語中兩兩前后對仗的詞性開始﹐把‘一本萬利’ 分為兩個‘句子’ ﹐‘一本’ 與‘萬利’﹐兩者詞性相對。要了解這兩個部份的邏輯關系﹐就必須要通過‘取象類比’其中的語意屬性來判斷。從語意上分析﹐‘本’ 為生意之‘本’ ﹐發生在‘利’ 之前﹐所以‘一本’ 與‘萬利’ 的關系為一先一后﹐如果讀者還記得‘象化概念’ 的‘三段論’ 的話﹐隻要兩個‘象化概念’ 具備‘互屬性’ ﹐發生在之前的‘象化概念’ 是導致后者的成因﹐所以成語就有‘以小本獲巨利’ 的語意。
‘一石二鳥’ ﹕因為以石頭擊鳥﹐所以‘石’ 與‘鳥’ 之間就有‘作用物’ 與‘被作用目標’ 的動作關系﹐所以成語的語意就是‘以一個石頭擊中兩隻鳥’ ﹐‘石頭’ 是‘因’ ﹐擊中的鳥就是后‘果’。
- 發生前后﹕
過橋抽板﹕從‘過’ 與‘抽’ 的動詞屬性﹐以及‘橋’ 與‘板’ 具有名詞屬性﹐這個成語分為前后兩個對仗句﹐隻是根據其中的語意﹐就可以決定到這是發生在前后的兩個連貫動作。
- 正反對照:
居安思危﹕這是一組對仗句﹐通過‘安’ 與‘危’ 的對立性來加強說理的效果。
弄巧反拙﹕同上。
- 並列關系﹕
在兩個對仗句中﹐名詞和動詞的語意屬性完全對等﹐具有同意詞一樣的關系﹐所以這是為了加強語意的並列關系。
‘土崩瓦解’
由此可見﹐這區區的四個漢字在‘象化思維’ 的理解下﹐通過類比操作后﹐就看出了其中的‘隱形’ 語意﹐這是由漢字的屬性和之間的‘互屬性’關系所提供的。試想一下﹐如果不善長類比操作﹐讀者能夠有效地理解到成語中的語意嗎﹖因此﹐在文章和說話中運用成語和解讀成語都是一個‘象化思維’ 的操作過程﹐這就是‘象化思維’ 對成語不離不棄的原因﹐即使在完全放棄古文文體后﹐也要把散句和對仗句濃縮成為成語﹐把部份古文保留下來﹐並且大量引入到白話文中﹐同時也發揮到‘象化思維’ 的思維優勢。其實除了成語外﹐我們平時也有很多慣用的俗語﹐對這些俗語(短語) 的理解和運用都需要開動‘象化思維’ 的 類比操作﹐例如是‘王八’(‘王八’ 與‘忘八’ 諧音﹐指人有如忘記‘忠﹑孝﹑節﹑信﹑禮﹑義﹑廉﹑恥’ 這八條基本道德一樣的無恥﹐但筆者相信‘王八’ 即是‘烏龜’ ﹐烏龜與男性生殖器類似﹐所以用作罵人是動物。) ﹑‘耳旁(邊) 風’ ﹑‘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是省油的燈’ ﹐‘不見棺材不流淚’ ﹑‘好馬不吃回到草’ ﹑‘狗嘴吐不出象牙’ 等﹐這些俗語都是通過類比形式來表達語意﹐而非直接指出要表達的對象﹐所以說者與聽者在正確使用與理解的同時﹐也都是一次‘象化思維’ 的操作訓練。相反﹐像用‘王八’ 來罵人﹐西方人較喜歡用‘son of bitch(婊子的兒子) ’ ﹐其中直接點出了語意﹐雖然有‘一箭雙雕’ 的作用(把對方的娘也罵了)﹐但在理解方面完全沒有類比操作的空間﹐所以這就不是‘象化思維’ 所慣用的表達模式了。在英語裡也有一種譯作‘成語’ 的‘idiom’ ﹐其實它隻能算是一種習慣短語﹐ 與我們在口語中的‘俗語(短語)’ 類似﹐而且它在文章中的使用率也不高﹐字數也沒有任何的規限﹐因為它不像我們的成語那樣﹐直接發揮出本身思維模式的優勢﹐所以也不太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