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偈后语vs Crossword—「象化思维」的文字遊戏

‘谜语’与‘偈后语’同样都是‘象化思维’ 的产物﹐前者的‘谜语’作为一种娱乐与游戏的方式﹐成为‘象化思维’ 的思维训练工具﹐而后者的‘偈后语’ 也可以算是‘谜语’ 的一种﹐但主要还是作为语言表达的一种形式﹐用于加强文章和日常交谈里的语意语感﹐令到表达方式变得更加活泼多姿。

在本文中﹐让我们一起来看一下谜语偈后语与‘象化思维’ 模式的关系。首先﹐我们一起来看一下谜语。谜语在先秦战国时期﹐称之为‘隐语’ ﹐在那时已经出现有关谈论‘隐语’ 的书籍。如果考据谜语作为一种集体游戏出现的时间﹐这就是最早见于西汉的宫廷游戏‘射覆’ 。‘射覆’ 的意思就是把对象或文字用盒或盖隐蔽起来﹐让其它人以占卜的方式猜其中的对象或文字。这种游戏形式经历过历朝历代的演进后﹐到了明代就发展成为今天我们熟悉的‘灯谜’ 。自明代开始﹐在元宵﹑七夕和中秋等节日里﹐人们都会有张挂灯笼的习惯﹐以这种灯会的形式过节。谜语也会写在‘花灯’ 上成为‘灯谜’ ﹐让赏灯的游人可以猜谜助兴﹐增添更多节日的娱乐气氛。当时灯谜的内容已经发展成为多样的形式﹐有打一物﹑打一字或打某某文章中的一句或成语等。到了清代﹐‘八股文’ 作为科举取仕的唯一录取标准﹐已经成为了中国社会中存在了数百年的现象﹐读书人的读书目的就是为了写好八股文﹐八股文的取材来自‘四书五经’ 中的内容。所以﹐在当时出现了很多围绕‘四书五经’ 为题材的灯迷﹐例如﹐以‘绝代有佳人’打《左传》句‘美而无子’,又以‘霍去病卒’猜《礼记》句‘疾止复故’。如果﹐我们把八股文的写作方法与打‘四书五经’ 谜的方式作一个对比﹐我们不难发现这种灯谜形式﹐就是特别针对八股文的考试而来﹐也就是八股文式的思维训练。现在﹐请我们回顾一下在本书专章中﹐提及过部份有关写作八股文的思维操作方式﹐如下:

可见﹐整个写作的思维方式以‘取象类比’ 为主﹐而且这是‘象化思维’一贯的认知模式﹐以‘所学’对‘八股文’的‘题目’作反复的‘类比’认知﹐最后成为‘八股文’﹐所以‘八股文’的‘题目’可视之为‘谜面’ ﹐就是‘打一八股文’ ﹐解出的‘谜底’ 就是整篇的八股文章﹐其实因为这都是‘象化概念’ ﹐所以根据‘互属性’ ﹐也可以反过来说﹐‘题目’ 就是‘谜底’ ﹐写八股文就是经过‘取象类比’ 操作﹐把‘谜面’ 还原回来﹐个中的操作都是一贯的模式。写八股文是这样﹐现在就让我们看一下‘四书五径’ 灯谜的具体操作吧﹕

可见﹐打‘谜语’ 不仅是对‘取象类比’ 这种‘象化思维’ 操作的训练﹐而且也是一种标准的‘象化思维’ 认知模式﹐训练了思维的认知过程﹐而打出来的‘谜底’ 就成为了‘谜面’ 的认知结果﹐也为认知过程划上句号。

现在﹐我们以上面提及的两则‘四书五经’ 灯谜﹐再具体分析一下‘谜面’ 与‘谜底’ 的‘类比关系’﹐ 可见如下﹕

把‘四书五径’中的语句作为‘谜底’ 这种形式推而广之﹐因此灯谜的取材范围也得到了扩充。由‘四书五经’ 到‘唐诗宋词’ 或传统‘成语’ 等经典文学都可以成为灯谜的‘谜底’ 。‘谜语’ 作为‘象化思维’训练方式的一种﹐随着‘象化思维’方式的存在而不断发展﹐在时代的变革中得到更大的演进。直至现代﹐随着物资的丰富﹑语言词汇的发达和现代事物的层出不穷。谜语中的‘谜底’ 发展出更广阔的内容﹐包括了字谜﹑文义短语谜﹑人名﹑地名﹑不同事物或概念的名称都可以成为谜语的‘谜底’。特别在科技的日新月异下﹐新产品和新概念的层出不穷﹐这令到有关产品与科技概念的谜语数量大大增加﹐就算是传统的‘字谜’也在新事物的包装下而演变出非传统的‘谜面’ 形式。通过本书的介绍我们可以知道﹐汉字的造字与表意功能建基于‘取象类比’ 的思维操作﹐大脑每处理一个汉字信息其实就是在解答一个‘谜语’﹐因此字谜往往占了传统谜语中的较大比例。现在﹐笔者想借一个十分巧妙的非传统字谜﹐向读者论述一下‘象化思维’ 在解谜时的思维操作。这个谜语的谜面是一句英语的短语﹐‘Good Morning’﹐ 谜底为‘打一字’﹐这则外文谜创自灯谜大师张近南先生。现在的‘谜面’ 为‘Good Morning’ ﹐是一则字谜 ﹐这说明要求以一个汉字来类比认知这则‘谜面’﹐认知的结论就是‘谜底’ ﹐汉字就成为了这个‘谜面’ 的属性﹐或者两者存在‘互属性’ 关系﹐也就是‘象化概念’ 的‘等价关系’。以下就是‘象化思维’ 的解谜过程﹕

如果﹐以‘象化符号系统’ 来说明其它种类谜语的解谜方式﹐给出的一个普遍的操作形式就可示之如下﹕
例如﹕打‘日常生活用品’ ﹐以‘日常生活用品’ 作为现有的‘象化概念’来认知‘谜面’﹐结论为‘谜底’﹐这样通过‘互属性’关系﹐也反过来通过‘谜面’认识到这件‘日常生活用品’ 的属性﹕

笔者再以一个具体的‘谜语’ 说明一下个中的思维操作﹕
谜面﹕一棵树﹐多桠杈﹐雨淋就开花。(打一日常生活用品)

打‘国家名称’的‘谜语’﹐同样运用到以上的认知模式﹐如下﹕

在谜语的基础上发展出‘偈后语’ 的形式﹐偈后语可以算作是‘谜语’ 中‘短语谜’ 的一种﹐这些‘短语’ 可以是传统的‘成语’ 或是日常使用较为‘口语化’ 的‘短语’ 。偈后语同时把‘谜面’ 与‘谜底’在文章或语言交流中表达出来﹐因为‘谜面’ 与‘谜底’ 之间在语意上存在‘互属性’(‘谜底’是‘谜面’的类比结果) ﹐所以在语意上如同一对对仗句一样﹐与对仗句不同之处只在于前后句子的字数和词性之间没有对仗句的工整性﹐但是语意的对仗在讲求语意的表达方面起到了强调的作用﹐加深了读者或听者对语意的印象﹐同时也给偈后语的发报者与接收者双方予以类比操作的空间﹐这样也满足到双方的思维模式。以下﹐笔者将以几则常用的‘偈后语’作为例子﹐通过‘象化符号系统’作为分析工具﹐说明一下‘偈后语’ 前后的‘类比’关系。由此可见﹐‘偈后语’前部就是‘谜面’ ﹐后部则是‘谜底’。

‘寿星公上吊–嫌长命’

‘猪八戒照镜–里外不是人’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死了的鸭子—嘴硬’

‘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和尚打伞—无法无天’

‘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可见‘谜语-偈后语’ 文化现象的背后﹐提供着‘象化思维’ 的自我训练方式﹐而反过来﹐‘象化思维’的思维操作和认知模式又产生了这种‘象化思维’ 的文化现象。因此﹐思维的产品对思维本身起到了加强思维能力的反馈作用﹐于是整个‘象化思维’模式就可以达到了一种良性循环的状态。最后﹐‘谜语-偈后语’文化就在这种状态下﹐发展成为一种‘象化思维’ 社会中根深蒂固和独一无二的文化现象。在西方的‘量化思维’ 社会﹐也有类似的情况﹐‘量化思维’模式从字母系统中形成﹐而字母模式衍生出‘量化逻辑’﹐所以在西方的文字游剧中﹐就特别重视‘串字’ 游戏﹐这就是‘Crossword(纵横字谜)’, 如下:

‘纵横字谜’顾名思义﹐它既是‘字谜’﹐也就是‘谜底’ 是单词的‘谜语’ ﹐而且在平面空间上以纵横交错的方式排列﹐这令到谜底中的单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其中的字母总有互相隶属的部份﹐这就是‘纵横字谜’ 。纵横字谜里字谜的‘谜面’ 都十分的短且简单﹐所以也不难解答。但是为什么西方人喜欢玩纵横排列的字谜而不是像我们的独立谜语呢﹖其中的原因就与‘量化思维’ 模式有着直接的关系了。

因为作为谜底的单词﹐这已经规限了字母的数量﹐而且其中的字母也是其它单词的一部份﹐所以提示字谜‘谜底’的就不仅是字面上的谜面﹐而且还包括了已知的单词字母数量和本身与其它相交单词的关系﹐只有以上三个条件完全满足后﹐才能解答出正确而唯一的‘谜底’ ﹐而后两者的条件却是绝对客观的﹐因为‘谜底’单词的字母数量和‘谜底’其中的字母与其它单词互渗的关系﹐这两者都是绝对的条件。不像字谜的谜面﹐在你猜的时候﹐你还可以运用一些类比 的方式来猜想单词 ﹐但是这还不够﹐因为这个单词现在还必须满足到既定的字母数量﹐以及它其中的字母也是相交单词的一部份﹐要能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的单词﹐才算是真正的‘答案’ ﹐这样也令到‘谜面’ 中的‘不确定性’ 和类比的空间被后两个条件收窄而成为具有‘唯一性’ 的‘谜底’ 。可见﹐纵横字谜体现出了‘量化思维’ 中的‘演绎逻辑’ 法则﹐就如同‘三段论’ 一样﹐它也就不是单纯的‘串字游戏’ 这么简单了﹐这也是它为什么是纵横字谜﹐而非独立字谜的原因﹐因为其中暗藏了‘演绎性’。以下对比了纵横字谜 ﹑‘三段论’ 和英文单词字母组合中的演绎原则﹐可见它们因循着相同的模式﹕

必须满足的条件纵横字谜三段论英文单词(以 ‘bad’ (语意﹕坏的)为例)
条件一谜面大前提‘b’
条件二单词字母数量小前提‘a’
条件三成为相交单词的一部份‘d’
‘唯一’ 的结论谜底结论串联一起才能指示语意‘坏的’

所以﹐‘纵横字谜’ 游戏不仅是一种练习‘串字’ 的游戏﹐这一点符合了西方语言的方式﹐它更是一种练习‘演绎逻辑’ 的游戏﹐这一点符合了‘量化思维’ 的模式。而且整个‘纵横字谜’ 中有数则字谜纵横交错﹐互相渗入﹐所以解开这个纵横字谜就必须要从第一则字谜开始﹐然后如同侦破案件一样﹐以少量的‘线索’ 把整个‘案件’ 推理出来﹐这个‘案件’ 就是‘纵横字谜’﹐其中的‘线索’ 就是里面的纵横关系和‘谜面’﹐从哪里入手也成为了‘破解’ 的关键。由此看纵横字谜也就可以训练到思维上的推理能力﹐因此﹐西方人也喜欢玩拼图游戏﹐拼图也是从第一块拼图开始﹐根据相互的演绎关系﹐每一块拼图也可视之为一个‘量化量’ ﹐然后从第一块再‘推理’ 出第二块拼图﹐第二块成功后﹐第三块也要满足到相邻两块的‘条件’﹐ 再如此‘推理’ 下去﹐直至组合出整个认知对象 —整幅图画为止。

总的来说﹐从纵横字谜可见﹐‘量化思维’ 模式只倾向于‘量化逻辑’ —演绎法则﹐而非类比操作﹐我们也看到有可能的类比操作在纵横字谜中被减到最低。而且纵横字谜中‘谜面’的问题往往也不像‘象化思维’ 的谜语﹐要求类比操作来解谜﹐大部份的字谜其实只是问题﹐而答案就是一个单词罢了﹐主要的提问形式是‘什么’ ﹑‘哪个’ 等的问题﹐又或是句子填空式的答案﹐所以基本上用不上类比的思维方式﹐就像是仿西方的中文纵横字谜一样﹐其中的问题也不是‘谜语’ 而是‘问题’ 。

除了‘纵横字谜’ ﹐还有可以多人同玩的 ‘Scrabble (串字游戏) ’ ﹐但这种游戏就不需要猜谜而只是串合单词就可以﹐而且带有对抗性﹐参与者将集中在‘串字’式的语言能力上。还有一种纵横字谜 式的游戏﹐是在一片数字或字母中找出要求的数子串或单词﹐这也是语言和串合 模式为主的游戏。除此还有专门的‘串字/拼字’ 比赛﹐看谁在听到单词的读音后﹐把单词拼读出来﹐这都是对字母串合的训练。如果﹐我们没有到过西方社会走一走﹐也就很难想象西方人对纵横字谜的钟爱程度﹐不仅每一份报纸上都有纵横字谜游戏﹐我们都可以看到上班一族或者任何人士在交通工具上或公众场所中﹐以报纸上的纵横字谜来打发时间﹐而且书店或杂志店还出售大量有关纵横字谜的专门书籍和杂志﹐整本小册子上都是纵横字谜﹐这也真够打发时间的了。( 现在还流行一种新款的数字游戏叫‘Sudoku(数独)’ ﹐它之所以风靡﹐这是因为它是一种极具推理性的游戏, 它的流行程度在近期已经超过了纵横字谜。)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与西方语言有关的游戏﹐称为‘画谜’(Rebus) 。因为‘量化思维’ 的语言以‘音素’串联而成﹐画谜就是通过‘图画’ 来表示其中的‘音节’ 或者‘单词’ ﹐然后再串合成一个‘单词’或者是一句惯用的‘短语’。从以下的例子中﹐我们可以明白到解开画谜的关键﹐就在于把图画转换成单词后﹐以单词构成谜底单词中的‘音节’ ﹔对于谜底是短语的画谜﹐还需要把表意的图画转换成其中一部份的单词﹐再与画谜内现有的单词串合而成短语。如果视谜底的短语为一个汉字的话﹐它就有点像汉字中的‘形声’字了。可见﹐画谜完全具备了西方拼音语言的特点﹐所以在谜面上总是离不开‘字母’ ﹑‘音节’与‘单词’ ﹐就算需要对图画作类比 ﹐也只是以最直接的方式得到其中的单词﹐最后还是通过串合方式组合出总体的谜底﹐这里完全符合到语言的拼读模式。画谜虽然也运用到语言中的拼读模式﹐但是它比纵横字谜更要求对图形的类比理解﹐而且每一个画迷都是独立的﹐这也不能体现演绎推理。类比操作并不是‘量化思维’ 的操作模式﹐所以画谜在这方面也就违悖了‘量化思维’的一贯模式﹐这也是它不能像纵横字谜那样受‘量化思维’ 所欢迎的关键原因﹐但是它也可以作为一种具有另类趣味性的游戏而受到一定的欢迎。的确画谜也远远不及纵横字谜那样流行﹐它只能算是一种边缘性的游戏。以下是数则‘画谜’ 的例子﹕

答案: notice (knot+eye+ce=/not+/i+/ce)


答案:bring (b+ring)


答案:behold (bee+hold=/be+/hold)


答案:listen(l+eye+s+ten(罗马数字﹕10)=/l+/i+/s+/ten)


答案:third(第三)world


答案:half(一半) hearted


答案:moral support(支撑)


答案:get up(竖起)and go

可见﹐思维模式决定了作为思维训练的游戏形式﹐因此‘象化思维’ 的认知模式与类比操作产生了谜语偈后语﹐而‘量化思维’ 的拼读模式与演绎法则却产生了纵横字谜﹐演绎法则排斥了类比操作﹐令最接近思维模式的游戏成为最受欢迎的游戏形式﹐所以纵横字谜要比画谜更受观迎。游戏之所以受大家的观迎﹐因为它是思维的‘体操’﹐思维就如同身体一样﹐只有经常做适当的运动才能保持强壮。